吟安士

野有蔓草

·于是这一篇就算过了………笔力永远比不上脑洞的大。
·依旧是篇唠唠叨叨的短篇。

小时候,陆枕湖被送到了乡下养身体,随行的只有一个仆人。
他刚到那里,就有一个妇人领着个孩子等着他,见了他,就恭敬地向他行礼:“公子一路可好?这里的一切都已打点妥当。”他点点头,不经意间望了一眼那妇人身边的孩子,而那孩子也正毫不掩饰地用一双明净的大眼睛看他。
那年岁,青竹滴露,梅子尚青。

陆枕湖的身体不好,因为刚到新的地方,也有些水土不服,整日只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色从清晨到日暮,看着院子里养的那一株小小的杏花树上新发的芽,神色始终苍白空茫。
妇人去煎药,她的那个孩子就被留在这里陪着他,但是即便是小孩子,也能感觉到两人间的距离。因此,妇人的孩子也不说话,随着陆枕湖的目光一起看向窗外。看得久了,她就收回目光,望一眼陆枕湖,再过好一会儿,她才终于鼓起勇气问:“公子在看什么?”
陆枕湖没有看她,只是冷淡地回答:“自然是在看景。”
“看景?可是……”她抿着唇,稚嫩的脸上满是不解:“在屋里是看不到什么的。”话才说完,她就觉得陆枕湖好像瞪了她一眼,就不由得吓了一跳,但等她看过去时,陆枕湖还是那般的冷漠神色。
或许是看错了……她这样想着,又说:“如果……如果公子觉得无聊,可以看看书……”
“我没有带书。”
她没想到自己被打断,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书,我娘有。”然后不知怎的,她就又从陆枕湖刚才的话里品出了点愤恨的味道。
陆枕湖这时才终于看她,似乎是想了一下,才问:“你叫什么?”
“我,我叫月影。”
月影?陆枕湖皱了一下眉,到底没有理会这个听上去就令他不舒服的名字,转而说:“那你拿些书给我。”
月影点点头:“好。”
等月影拿了书回来,陆枕湖已经喝了药,身边的妇人正在劝他躺下休息一会儿,然而陆枕湖看见月影手上的书,哪里还愿意睡。月影的母亲林氏只好将月影手里的书拿给陆枕湖,见陆枕湖拿到书之后脸色好了不少,便也没再说什么,拉着自己女儿出去了。

陆枕湖休养的地方离京城很远,四面皆是青山,远远望去如同一幅山水墨色,极为赏心悦目。
陆枕湖身体好了一些之后,就经常出门走走,只是仅限于这个庄子之内。
月影时常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地,也不敢说话。陆枕湖偶尔瞥见她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装作没看见似的忽略她,只专心致志地看那远山。
有一天,跟在他身后的突然换了个年纪更小的孩子。他觉得奇怪,就问那小孩:“之前的那个叫月影的,去哪里了?”
“姐姐生病了。”小孩眼睛都没有抬起来,回答说。
陆枕湖于是就没有再说什么,直到月影回来,他发现她额头上多了一道伤疤。刚开始他没在意,但是没过几天他的眼睛就一直往那上面瞄,于是在吃饭的时候,他装作随意地问:“你没来那几日去做什么了,额头上还多了这么一道疤,你娘不给你抹药?”
月影站在他后面,听到问话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答:“那几天我生病,当然就来不了,伤疤是我生病时不小心磕到的。”
“哦。”陆枕湖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吃了饭后照常出门赏景,回房后就看书写字;而月影则是跟在后面,在房间时就替他剪烛磨墨。
春去秋来,院子里的那株杏花树渐渐长大,春时枝头绽着花,秋时早晨染着霜露。这样的景色终于渐渐在陆枕湖眼中熟悉起来,十七岁那年,陆家仿佛终于想起还有他这样一个子孙,开始殷勤地送来信件与礼物,然而那些东西拆过之后全都被他扔了。
月影问他:“你为什么这样做?”
陆枕湖根本懒得理她。

月影额头上的伤疤始终没有消去,她就干脆用头发把它遮了起来。
她还记得那天梳好头发去陆枕湖的院子里,看见他站在那株已经长得很高的杏花树下,一手执书,有花瓣落在他的头上肩上。然后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好像有光一闪而过:“你怎么把它遮起来了?我看它的形状像是花,你连梅花妆也不用画了。”
她不知道何谓梅花妆,可是听陆枕湖的语气觉得不对劲,就道:“一个伤疤有什么好看的,你想看梅花妆,还不如在你自己脸上画。”说完,转头走了。
等她拿了早饭再次回到陆枕湖的院子里,陆枕湖已经自己在杏花树下摆了木桌木椅,悠闲地看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书。
月影叹了口气,走过去把早饭放在木桌上,顺便把茶壶也端了出来,进屋拿了茶杯,刚想出去,无意间看见书桌上乱糟糟地摆着从陆家来的信,怔了一下,还是先整理好了书桌,才拿些茶杯出去。
陆枕湖已经开始吃早饭了,没看完的书被随意地放在另一边,被风一吹就翻页,一直打在茶壶上。
月影给陆枕湖斟了一杯茶,然后把书放好,谁知陆枕湖却说:“你别乱动,那书我还要看的。”
她看看那本书,“哦”了一声,把书放回去了。
陆枕湖吃完早饭后或许是闲的无事,就同她说话:“你识不识字?”
“……识字。”
“你娘有这么多书,想来学识不差,但不知你是如何……这样,你过来,把这一页书上的诗念一念。”说罢,陆枕湖就把那本书递过去。
月影下意识地接了,却怔了半晌,直到陆枕湖察觉有异唤了她一声,她才慌忙看向那书,慢吞吞地念:“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陆枕湖听她念完,点了点头,又问:“你觉得如何?”
“挺好的。”
“那你可知其意?”
“……不知。”
一片杏花花瓣飘落在许久没有拿起的茶杯里,漾出一层涟漪。

又过了几天,陆枕湖决定向陆家回信。
他一拿起笔,就见月影从身后上前来为他磨墨。
他忍不住笑了笑,眼神却冷冽,仿佛毒蛇正在伺机谋猎。可他本是骄傲而孤高的人,是林间清风,不可捉摸。
月影察觉到他的变化,却不曾抬头,想起清晨进院时必经小径那两旁长得茂密挺拔的翠竹,看上去是那样清萧。
一封信很快写完。
陆枕湖让她拿给人去送,她就叫了平时比较熟悉的一个人去送。
没过多久,回信就来了,这次似乎比往常多得多。
陆枕湖拆开外面的一层纸包,发现除了陆家人的信,还多了几支花笺,俱是白底梅花的印记。他看了几眼,就叫来月影将它烧去。
月影得了吩咐自然照办,只是烧的时候没忍住,偷偷看了一眼,心里就不知为何突然一凉,手也抖了抖,差点被烧到。
后来的那些信里竟然不再有那花笺。而陆枕湖也从不提起,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叫她把信拿去。
她有时候想起那花笺,总是会连带着想起那花笺上清清淡淡的香气,以及它在自己手中被烧时的焦灼的气味。

陆家人来的那天,一向不下大雨的乡下,竟然下了一场滂沱大雨。
来的人衣裳尽湿,狼狈不堪,却依然掩不住一身书香气——这也是陆氏的嫡系一脉中的出彩人物,陆述,陆枕湖的二叔。
月影一边煮了茶,一边叫了个小厮去帮陆述换衣。她心想,看陆枕湖的神色,似乎早就知道他二叔要来。
待茶汤煮沸,陆述刚好换了衣物理了头发出来。他正觉自己浑身凉透了,就见一个白衣的婢女已经给他倒好了热茶。
陆枕湖坐在另一边,神情自若地抿茶,只是在月影看来,他却有些过分的冷淡。
“你回了信,是答应回去了?”陆述喝了茶,觉得身子暖了些,就问他。
陆枕湖面色平淡:“我没有这么说。”
陆述见此不知为何一笑,说:“你是陆家人,而且是长房嫡子,你不回去,难道让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庶弟继承陆家吗?”
月影听得这话,很是诧异,但是生人在前,她也只能垂下眼,毫无所觉一般立在一旁。少顷,陆枕湖放下茶杯,冷冷地一笑,说的却是令陆述乃至月影也感到十分意外的话:“有何不可?”
陆述沉默了一下,才又道:“若是如此,那你母亲怕是要难过。”
“她难过与我何干?”
“那你为何……”
“我只是问一问。陆家原来已经这么缺人了吗?早知这样我就不回信了。”
“你胡说什么!”
眼看着这番谈话越来越难继续下去,陆述起身,也沉下脸:“既然如此,你就干脆一辈子就在这里算了!”说罢甩袖而去。
月影这时终于抬起头,看了陆枕湖一眼,却见他悠然地喝着茶,好似根本没有方才那一番的对话,便不由得叹了口气,见窗外仍旧是滂沱大雨,赶紧抓了把伞出去。
回来之后,月影看见陆枕湖已经关了内室的门。

暮春过后,夏日来临,天气愈发炎热,但因为山中多绿荫,月影没有被晒到多少。只是自陆述回去后,陆家的信不再那么频繁,而陆枕湖似乎越来越冷漠,简直同刚来时一样了。
月影虽不多言,却有些担心,直到某日她看见陆枕湖又一次在回陆家的信。她高兴却又奇怪,就问了一句:“你不是不愿同陆家联系?”
陆枕湖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顾写信,待信告一段落,这才慢慢地看向她,微微一笑,笑里仿佛藏了冰霜毒酒,令人生寒:“我没有这么说过。”
信寄过去之后没有多久,陆家就又来了人,除了陆述,还有一个红梅纹青衣的女子。陆述介绍她说,这是陆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竹青。
陆枕湖听了忽然笑了笑,很是肆无忌惮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这才说,那花笺是母亲放进去的,这可真有意思。
竹青的年纪同陆述一般大,有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她听了这话仍是微微地笑着,并不说话。
月影上来给他们倒了茶,就被陆枕湖打发去了外面。她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是陆述和竹青出来后心情似乎都不错,陆枕湖也出了门送他们。
不知为何,竹青在上马车之前看了看月影,微笑着对陆枕湖道:“她很不错,看来夫人暂时不用担心您身边有没有人了。”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月影却听懂了,霎时一怔;陆枕湖并不说话,也回以一个难辨意味的笑。

在立冬之前,陆枕湖回到了陆家。
月影刚开始以为他们会就这样别过,却没想到她也得跟着他回到陆家。
陆枕湖说起这件事时脸上都是笑,他说:“不然你以为竹青为什么特意说那句话?我和林姨说了,她也同意,你就定心跟我走吧。”那些话说得月影嘴角抽搐,待她冷静下来,把早就凉掉的茶水递给他,再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喝下去,才皱着眉说:“你们这些人的事我不懂,你把我带过去,我若是做事做的不好,也太丢面子。”
陆枕湖把茶杯放下,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你又不用做什么事。”

回陆家那天,陆枕湖看着渐渐远去的薄雾青山,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一缕若有若无的惆怅缠住,连呼吸都被影响。但他知道,他再也不能回头。

某天晚上,下起了大雨。
陆枕湖坐在书房里看书,耳旁是雨水刷刷落地的声音,窗户开着,好像溜进了某些轻灵的东西,环绕在房间里。这时,月影端着茶水和糕点走进来,昏黄的烛光打在她的白衣上,留下仿佛鎏金的纹路。那些由雨夜升起的微妙气氛顿时消失,可又好像还有一点冷意渗透在其中。
月影把茶杯递给他,然后去把窗户关了,转身时,她的神色在烛光中晦涩不明:“那位江小姐身边的婢女说,手帕不用还。”
陆枕湖听了,点点头,无甚所谓地说:“那就扔了或者烧了,找个合适的机会给她送一条新的。”
“是。”月影答道。
江花珀是江家的第五女,已经与陆枕湖的弟弟陆叶生订了亲。今天宴会上她见到陆枕湖,却就一直偷偷看他,或是找准了机会就往他那里靠。后来她不小心把酒水撒到了他身上,就借了帕子给他擦一下衣服。
月影当时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直到陆枕湖瞪了她一眼,她才收起不断上扬的嘴角,上前接过那一方绣着并蒂莲的手帕收起来,扶着陆枕湖去换衣服。
陆枕湖是陆家嫡子,以前是因为住在庄子里所以身边没有什么人凑过来,但现在回到了陆家,自然就会有人上赶着要套交情。陆枕湖虽然觉得烦却没办法,这些人情往来是必须要做的。就算心里再不屑再厌烦脸上的笑也绝不能僵。
刚开始他不适应,后来适应了,也就觉得没什么。谁不是这么活的?

头一次见到宁璟,是在回到陆家的第三个深秋。
陆枕湖在一个朋友的引荐下去城郊外的一座房子和他见面。那房子在外面看是小而简陋,然而进了门,却能看见院子里栽的各种各样的花和一株桂树,纵使万花凋零,但桂花的香气却扑鼻。
一位清癯男子站在屋子门口,青衣墨发,仿佛这深秋中挺立的松柏。他向着陆枕湖做了一个揖,微微地笑了笑,道:“在下宁璟,恭候公子多时。”
陆枕湖说不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第一次见他,连一向低首沉默的月影脸上的表情也鲜活起来,眼睛眨也不眨,亮的要命。
几番相处下来,陆枕湖知道朋友所言不虚,这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就邀请宁璟做陆家的坐上宾。而宁璟当然没有推辞的道理。在此期间,月影守在他们旁边,不时给他们斟茶或是拿些什么东西。
有一次,宁璟不小心将茶水打翻,桌上一片狼藉。陆枕湖也不帮忙整理,只是看着宁璟手忙脚乱的样子笑。月影听见声响进来,见桌上都是水,便叫住宁璟:“宁先生别动,小心衣裳。”可是宁璟的袖子上已有了一片深色的痕迹。她便叹口气,借了张帕子给他擦擦,又叫了人来,把这桌子换下去。
陆枕湖在一边看着,只是笑。

到第四年落雪时,陆枕湖的父亲陆获开始重病,陆家家事全部压在了陆枕湖的身上。
他每日都要出去应酬,或是打发那些因为父亲重病而生出别种心思的亲戚,而底下呈上来的几乎成堆的商铺要事更是让他头晕眼花。有好几次他签完了字同底下人吩咐之后一望向窗外,只看见原本昏暗的天色已经开始破晓,而他不久后就得去应付别家那些老奸巨猾的人。
他忙得团团转,宁璟自然也没有闲着,跟着他一同处理一些重事,也得陪着他去应酬,顺便结识有学有用之士。
至于月影,则为了陆家内府里的事操心,偶尔见了宁璟,总是先问一句“又发生了何事”。虽然她只是一个婢女,但陆枕湖给予了她半个管家的权力,也正因此,她才能顺顺当当把府里一些蠢蠢欲动的人压制下来。
陆获临死前,陆枕湖去看他。
他已经过于年老,脸上满是皱纹,眼睛浑浊不堪。在他病中,陆枕湖没有看望过他,现在见到了,也要先把眼神移往别处,再移回来。
但陆获也认不出他,口里只一味地重复两个字:“小玉”。不多时就断了气。
陆枕湖看着他,沉默半晌,离去。
陆家开始做白事,陆枕湖一贯的青衣换成白麻,开始为陆获守三年孝期。
有天月影照常给他送茶,却看见他趴在桌子上,似乎又是累得睡着了,便想着给他披上毯子。没想到她刚放好茶水,陆枕湖就醒了,他有些迷蒙地看她,忽然道,你知道小玉是谁吗?
月影摇头。
陆枕湖盯着她,渐渐清醒过来,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笑容不是惯常的温雅,而是很久没见的冰冷。
他继续说道:“你也许会觉得那是我娘的名字,但那不是,我娘叫姜画月,没有小字,她死的早,听说是我出生后没多久就死了。我父亲有很多妾室,我被送到了乡下,就因为他那个江南买来的哑女怕我。”
“那夫人……”
“继室。”陆枕湖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是继室。”
月影听了之后愣了愣,就去倒茶,然后听见陆枕湖轻轻的笑声,顿时不敢转身,但心知这样不是办法,就仍是狠狠心强迫自己转了过去,然后果不其然看见陆枕湖那如毒蛇般冰冷阴郁的眼神以及上翘的嘴角。
很多时候她会想,他究竟是天生就是这样,还是后来才变成这样的呢?可想来想去总是不得法,宁璟也说凡事不可多想,也就不了了之。自己虽然陪伴他多年,却好似真的不曾了解过他。

直到杏树枝头的花瓣落下,陆枕湖才知已是初春。
他忽然起了心思要在杏树下坐一会儿,就喊人来搬一套桌椅在这下面。他看了一下午的书,待仆人请他去吃饭,他才终于放下书,看了一眼那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婢女,问:“月影呢?”
“回家主,月影姐姐回家看望母亲了。”
陆枕湖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件事。
于是他抬头看了看头顶那一片粉红的杏花,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一旁的婢女悄悄抬眼,看见素来温雅稳重的家主,脸上满是疲惫。

连绵山峦被白雾笼罩的景象近日常常出现在陆枕湖走神时的脑海中。
于是下人们会发现,陆枕湖越来越喜欢独自待在屋子里,出来后神情平淡,屋子里却多出很多张画了山水的图。
陆枕湖曾经问过月影,以后会不会回去,月影很肯定地说,如果有机会,当然要回去。
陆枕湖又笑着问:“带着宁璟吗?”
月影马上瞪了他一眼,但很快发现这样不妥,就说:“那也得他肯。”
知道宁璟和月影的事是在前不久。
他在月影拿来的香囊里看见一张纸,纸上写着一首诗,而这首诗偏偏很熟,字迹也很熟。月影刚开始不肯说,后来还是说了。陆枕湖非常奇怪,宁璟虽然出身不好,但现在多少闺阁千金喜欢他,怎么选了月影?
陆枕湖其实总是头疼,头疼也没什么办法。
在山庄里的日子已经隔了太远,除了一些零碎的记忆,他想不起来那个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宁璟求亲时,月影还站在陆枕湖的身边,头发整齐地梳起来,鬓边一支玉簪,脸上抹了些脂粉,大概是特意打扮过。
陆枕湖听宁璟念出那首诗,不知为何笑了出来,搞得其他两个人齐齐诧异地看向他,他于是收起笑,和月影一起听着宁璟念:“……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这首诗是你回给我的,我想这该是我说。我只希望与你偕老……”
陆枕湖咳嗽了一声,插了句话:“你也会说这种话?果然还是个多情种。”话音未落,宁璟那双尽是笑意的桃花眼就望向了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是又如何?
陆枕湖微微一笑,转头看了看月影;她只顾瞧着宁璟,丝毫没有察觉他的视线。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在接下来的过程中没再说一句话。
没过半月,宁璟与月影就成了亲。
等陆枕湖出了孝期,宁璟就与月影回了庄子,再也没有回陆家。

而对于陆枕湖来说,月影的离去,才是他心中那片云雾缭山之景真正彻底的远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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