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安士

杏花消息雨声中

        【码字码得我头好疼啊……】
        【欢迎捉虫……和……评论】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我觉得人生真是无常,以及,原来真的有那种…emmm的人啊】

        花朝节,听说不远处郊外的樱花开得很好,小寒楼的众人便去踏青。没想到半路上老板遇了个旧人,还是个端庄秀雅气质好的大姐姐,当即邀请了她一同去赏花,她对此也无意见,虽然原来是要去别的地方,但老友重逢,哪能不先叙叙旧情?
        郊外的那一大片樱花树下已经有了不少人,小寒楼一众人和安五娘挑了个安静又好赏花的地方,铺上了一块毯子,又把拿来的小点心摆好,这才乐乐呵呵地坐下来喝酒赏花。
         期间有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挎着个花篮来问他们要不要买花,阿曲喜欢拿花枝做摆饰,就买了枝新鲜的桃花;洛酒却是纯粹看着小姑娘可爱才跟着买了枝桃花下来,还笑眯眯给她了半锭银子,小姑娘登时就愣了,过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把银子收起来。但她走的时候很高兴,蹦蹦跳跳地就跑了。
        老板笑洛酒,这么小的孩子你也舍得出手?这话把洛酒骇得连连摆手:“我这叫母爱泛滥,心疼孩子,什么就出手了?我对孩子出过手?”众人于是哄笑:洛酒你迷住的小孩难道还少?上个月那个鬼机灵的黎瑛不就被迷得连家也不愿意回?洛酒撇嘴,不愿理这群损友。
        这时,一旁的安五娘微微笑着说:“说起来,从前我卖花时,也曾遇到过刚才那样的事。”晓老板听了笑:“你以前还卖过花?我以为你一直是绣娘。”安五娘笑着摇摇头,突然发现其余的人都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一时怔住,然后笑得更深了些,道:“也罢,干脆就跟你们讲讲好了。毕竟我跟你们老板交情好。”她看了眼老板,轻声道:“那年我大概十岁,那个时候有个非常有名的世家公子……当然,他现在也很有名,比以前有名多了,但是以前有名啊,跟现在是不一样的。”

        都城里的谢怀归是安定侯的世子,之所以名动天下,是因为他在十五岁时就能够与群贤雄辩,并且赢得十分漂亮。
        安五娘头一次见他,是在某个初春清晨,卖花的时候。
         像她这样的贫家女,大多早早就会为家里做些活计。她大姐、二姐都已出阁,三姐定了亲,四姐有一手好绣活,于是她选择出去卖花。卖花女这一身份,又恰合了她十岁的年纪。
         那天她早早就去了街头,尽管清晨的行人稀疏,却还是有几个赶早的书生买几枝梅花或者桃花。当她走过一辆马车,忽然就被一个好听的声音给叫住了:“小姑娘,等一等,你可有樱花或是杏花?”她马上就答:“有樱花,只有两枝。公子要吗?”她知道那马车上的一定不是一般人。
        不一会儿,马车里出来一个青衣公子。他长得实在太好看,是那种温润而雅致的好看,站着的时候脊背挺直,好像一株绿竹。他对着安五娘一笑,问:“一枝多少钱?”真是让人如沐春风一般,看得安五娘眼睛都直了,但到底年纪小又懂事,没什么别的心思,马上就回过了神,回答:“十五文钱一枝,如果公子全要了,就……就便宜一点,二十五文钱两枝。”
        青衣公子失笑,拿起两枝樱花,却给了她一锭银子。
        安五娘先是一愣,然后才欢喜起来,眼中只有了那锭银子。而青衣公子买下那两枝樱花后,便回了马车,车夫立马就一抽鞭子,等安五娘回神时,马车早就疾驰而去,只看见马车上的“安定”二字在朝阳中闪出一抹金光。
        因了那锭银子,整三年她家都过得不错,三姐嫁了米店的公子,时常照顾娘家;没有多久四姐也定了人家。而娘亲有时候看着安五娘,会笑着问“五娘想要什么样的夫君?”安五娘自是红着脸躲开,尽管她的确会想到这些,会想到那两枝樱花,但她打定主意不要太早成亲,娘亲得有人陪着。尽管她是这么想,但她也的确是有些小心思的。
        十三岁那年,她挎着花篮去看花灯,居然又见到了那个青衣公子。她知道他已经是安定侯,但仍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真奇怪,分明街上的人这么多,每个人来往匆匆,可都有欢笑,但她却只看见了谢怀归的笑。因为他的笑太温柔了,比那春水和枝头上的樱花还要撩人心弦。
         然而走近了她才发现,原来他旁边还有个年纪较轻的小公子,脸庞水嫩嫩的,却又是同样的好看,只是有种阴沉的气质。她走的太近,两个人很快就注意到了她。安五娘一下子慌了,却还是勉强定神,又就着他们的目光走近了一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马上冲着谢怀归甜甜一笑:“这位公子,给你旁边这位……这位小公子买支花吧!”说完后,她突然觉得不对,一抬眼,却见谢怀归笑得格外温和如玉,只望着他身侧的小公子,小公子却似乎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脸都涨得通红,狠狠地瞪了谢怀归一眼。
        好巧不巧的,安五娘发现,原来谢怀归与那小公子的手是牵在一起的,只是被宽大的袖子挡住了,离得远就只会以为他们是靠得近了点。
        她顿时一愣,脑中立刻飞满了关于谢怀归的坊间传闻:安定侯二十有三,城中各家闺秀无不芳心暗许,他却视而不见,几次三番推让婚事,至今府中一个侍妾通房也没有,于是有人就说了,安定侯不爱女色爱男色,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曾瞧见从南风馆出来的安定侯……
        当“断袖”“分桃”之类的词在她脑中飞快旋转时,谢怀归挑了一枝杏花,问她多少钱,她直愣愣地看看他,又看看那位小公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谢怀归的问话,于是她赶紧说:“这枝十五文钱。”
        谢怀归拿出一锭银子放到她的花篮里,然后又将那枝杏花拿出来,送到了小公子面前。小公子虽一脸不情愿,却还是接了过去,颇有些郁闷地将它抱在了怀里。谢怀归又是一笑,揽住他的肩膀,和安五娘道了谢又道了别,便走了。
        安五娘呆呆的看着他们远去,听见谢怀归对小公子说话,要逗笑他,但随即他们便渐渐淹没在花灯掩映和人影憧憧之中,只有夜风传来,将他们的说笑声吹散到她的耳边。
        夜色已深,她恍如梦醒地拈起银子,默默顺着人流回了家。

      “咔嚓”一声,洛酒嗑了个瓜子,十分惊奇地问:“人间什么时候这么有趣的了?”晓老板瞪了她一眼:“你别打岔。五娘,你继续说。”安五娘就微笑,道:“也许我和谢怀归真是很有缘,尽管不相熟,但作为一个小人物,我总是能因为一些事情跟他见面。”

        安五娘十九岁,再次遇见了谢怀归。
        那时娘亲已经去世,她的几个姐姐又都出嫁了,她就仗着没人管,一直不肯婚配。接了个绣娘的活之后,她的日子过得不坏,她觉得再有个人跟她一起过也就是这样了,没必要。于是更加不愿婚配。
        那日她应了个活,去了安定侯府。本就知道是会见到他的,所以她并不惊讶,只是没想到谢怀归竟然变化颇大。
         她和同伴在一个空旷的屋子里与谢怀归见了面。
         他穿的是藏蓝色竹暗纹的衣服,脊背挺直,眉心拧着,严肃而刻板的样子,眼睛又黑又深,好似一个深潭。但模样仍是往日一样的清俊,见了外人,将眉心一松,再那么一笑,也还是和从前一般。
         时隔多年,谢怀归自然不会太记得当年的卖花女,只是亲自吩咐了绣工们要做的事情,还再三的嘱咐:尽力做到尽善尽美。
         这个要求不可谓不高。而到了侯府的绣房,她才发现原来谢怀归请了很多人,每个人也都在热火朝天地工作。安五娘被这气氛带动,不小心就熬了个夜,最后还是同来的女伴叫她,她才记起自己要去休息。
         其实要绣的花样并不算繁杂,但谢怀归强调了要“精”,又都是上等的好料子,只怕是要送给哪个贵人的,因此绣娘们都不敢怠慢,一针一线都尽心尽力。
        就这样过了快一年,临近除夕,才算终于要完工。
        安五娘算是绣娘的领头人之一,在谢怀归看成品时,她就候在一旁。
         可谢怀归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
         她心头一跳,问:“侯爷可是觉得哪里不好?”
         他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叫了几个绣工留下来收尾。
        
          “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明明不太满意,却没有让人改一改。”安五娘说着,抿了口茶,长眉微皱。
          阿曲在一旁听的认真,便猜测:“也许他不是不满意,只是……只是觉得要送的那个人会不满意吧?”
         洛酒闻言立刻笑:“哪有人会这样,阿曲你可别说话了。要我看,要么是绣的太好,要么是没达到他的要求。人么……”
         眼见着话又要偏去十万八千里,老板咳嗽了一声,止住洛酒的话头,同时示意安五娘继续说下去。
         安五娘却是想了想,忽然道:“其实那时候谢怀归和皇上的流言早就传遍了。但是我不信。我以为他和那位小公子才是……但现在想想,也许我见到的那位小公子,就是陛下。”
         洛酒马上插嘴:“啊呀,那他们谁上谁下?”
      “洛酒,你要是再说话,这一年的工钱你就别领了。”
         “……”

          大约是在那一年除夕之后不久,安五娘被自家四姐叫去见了一面。
         四姐生有一个女孩,但却天生不会说话。婆家嫌弃这女孩晦气,要把她给卖了。四姐舍不得,可想来想去,只有托付给自家妹妹才能放心。
         说实话,安五娘觉得自己白捡了个孩子挺好的,但四姐却是一边哭一边说若不是没办法也不会麻烦她这未嫁的姑娘帮忙养孩子云云。不过总之,孩子她是领回去了。
         这个女孩六岁了,生的很讨喜,有张圆圆的脸和双水灵的眼,又懂事又乖巧,实在让人喜欢。
         再不久以后花灯节又到了。原本安五娘前几年就不大过这个节,也不常逛花灯了。但今年多了个女孩,她觉得还是该陪着小姑娘出去走走。
         于是她一手挎着花篮,一手牵着小女孩,走上了街头。
         一如既往的人群熙攘,灯火璀璨,她走着走着突然微笑起来,想起那年遇见谢怀归和小公子的场景。当时她大概就是在离那家糕点铺不远的地方看见他们的,哦对了,那个时候还没有那家糕点铺。
        她看了看,突然叹了口气,引得小姑娘抬头疑惑地看着她,她于是笑着说:“我突然想起以前自己曾说,我以后绝不要在这里嫁人,而且终有一日我会要离开这里。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只实现了前半句,而人事却已经变了好多。”小姑娘似乎听的懵懂,只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睛看她,然后,好像是听见了什么,转移了视线,却立刻惊喜地摇着安五娘的手,指着一个方向,示意她去看。
         安五娘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却不由得怔住,连呼吸也屏住了。
        好像是梦一样。
        她看见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在灯影人行中穿过,他们若有若无地靠在一起,衣袖却仿佛丝线一般缠绕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是梦,是那旧时光匆匆而过留下的凝固了的痕迹,然而当她意识到这是现实时,她又想,哪里是什么旧时光。
        她看见那小公子的脸还是和从前一般无二,好像岁月也不忍心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而谢怀归望着他,依旧是笑得那么温柔。
        他们路过她身边,让她隐约听见小公子说:“现在又不是以前,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谢怀归就道:“认出来又如何,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这是你光明正大送我衣服的原因?好,多了多少人知道,这样你满意啦?”
          这话说的很大声,却没有多少人注意。
         安五娘眼见他们要走远,不由得尾随了过去,接着她就听见谢怀归说:“我不满意。”
          他们走得越来越快,安五娘看见谢怀归握着小公子的手,牵着他走向了侯府的方向。
         她霎时停住脚步,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打扰人家的私事,不太道德,偷偷的也不好。
         于是,她牵着小女孩,走回了人群中。

        “为什么那小姑娘会认识那两个人?”阿曲很是不解。
         “……”安五娘的面庞似乎扭曲了一下,才又微笑地回答:“她不认识他们,只是看他们,长得好看而已。”
          洛酒一拍掌:“这小姑娘有前途!”却被身旁的阿曲面无表情地塞了一口马蹄糕。
         安五娘笑着摇摇头,眼里有点怀念,又有点悲伤。

         当安五娘和小寒楼众人道别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沉起来。小寒楼的伙计们立刻把剩下的吃食收起来,把垃圾处理好,匆匆地回了楼。
         说来奇怪,他们明明去看了樱花都也没什么感觉,最后却被楼前种的杏花给惊艳到了。
       
         春雨细细密密地落下来,一棵古树上系着的红绸木牌被打湿,然而木牌块块相互碰撞时,又有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杏花初绽在雨中,娇艳如昔。
          小轩窗下,谁家墨迹未干,红袖添香。
          一汀烟雨杏花寒。
          不知谁人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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